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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腾小说吧 -> 历史军事 -> 胡雪岩全传

第452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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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顿饭吃了有一个钟头,先是海阔天空地随意闲谈,以后便分成两对,梅藤更跟胡雪岩谈他的医院,说诊务愈来愈盛,医院想要扩充,苦于基地不足,胡雪岩答应替他想想办法,又说门前的路太狭,而且高低不平,轿马纷纷,加以摊贩众多,交通不便,向胡雪岩诉了许多苦,胡雪岩许了替他修路,但赫德请他向杭州府及钱塘县请一张告示,驱逐摊贩,胡雪岩却婉言谢绝了。龙腾小说 ltxsba.com

    另一对是赫德与古应春,继续入席以前的话题,而且用英语交谈,谈的是广东丝业的巨头陈启源。

    这陈启源是广州府南海县人,一直在南洋一带经商,同治未年回到家乡,开了一家缫丝厂,招牌叫继昌隆,用了六七百女工,规模很大,丝的品质亦很好,行销欧美,很受欢迎。

    “他的丝好,是因为用机械,比用手工好。”赫德说:“机器代替人工,是世界潮流。我在中国二十年,对中国的感情,跟对英国一样,甚至更为关切,因为中国更需要帮助,所以,我这一回来,想跟胡先生谈怕和丝厂开工

    一事,实在也为中国富强着眼。“

    “是的。我们都知道你对中国的爱护,不过,英国讲民主,中国亦讲顺应民情,就象继昌隆的情形,不能不引以为鉴。”

    原来陈启源前两年改用机器,曾经引起很大的风潮,陈启源不能不设法改良,制造一种小型的缫丝机,推广到农村,将机器之利,与人共享。赫德在宣扬机器的好处,古应春承认这一点,但隐然指出,想用机器替代人手,独占厚利是行不通的。

    及至席散,梅藤更告辞先行,赫德留下来,与胡雪岩正式商谈时,赫德的话又不同了。

    “雪翁!”他用中国官场的称呼,“你能不能跟怡和合伙?”

    胡雪岩颇为诧异,怡和洋行是英国资本,亦等于是英国官方的事业,何以会邀中国人来合伙?事情没有弄清楚以前,他不愿表示态度,只是含蓄地微笑着。

    “我是说怡和洋行所办的丝厂。”赫德接下来说:“他们愿意跟你订一张合同,丝都由你供应,市价以外,另送佣金。”

    还是为了原料!原来怡和丝厂,早在光绪元年便已开设,自以为财大势雄,派人到乡下收购茧子,价钱虽出得不坏,但挑剔得也很厉害,软的不要,湿的不要,每每与客户发生争执,甚至大起纠纷,恼了自浙江嘉兴与苏州一带丝产旺地的几家大户,相约有丝不卖与怡和,有机器,无原料,被迫停工,闲置的机器,又因保养不善,损坏的损坏,生锈的生锈,只好闭歇。

    但就这两三年,日本的机器缫丝业,大为发达,怡和丝厂在去年重整旗鼓,新修厂房,买了意大利造的新机器,准备复业。此外,有个澄州人叫黄佐卿,开一家公和永丝厂,向法国买的机器,亦已运到,另有公平洋行,亦打算在这方面投资。这三家丝厂一开工,需要大量原料,丝价必定上涨,胡雪岩早就看准了。

    可是,他是站在反对丝厂这方面的,因为有陈启源的例子在,机器马达一响,不知道有多少养蚕做丝的人心惊肉跳。

    二千丝万缕江浙的养蚕人家,大部分是产销合一的。茧子固然亦可卖给领有“部贴”

    的茧行,但茧行估价不高,而且同行公议,价格划一,不卖茧则已,卖茧子一定受剥削,再则收茧有一定的日子,或者人等不及,急于要钱用,或者茧子等不及,时间一长蚕蛾会咬破茧子,所以除非万不得已,或者别有盘算,总是自家养蚕,自家做丝,这就要养活许多人了,因为做丝从煮茧开始,手续繁多,缫丝以后“捻丝”、“拍丝”,进练染房练染,纬丝捻成经丝,还有“掉经”、“牵经”等等名目,最后是“接头”,到此方可上机织绸。

    一旦出现了机器缫丝厂,茧子由机器这头进去,丝由那头出来,什么“拍丝”、“牵经”都用不着了,这一行的工人,亦都敲破饭碗了。更为严重的是,江浙农村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缫丝的纺车,妇女无分老幼,大都恃此为副业,孤寒寡妇的“棺材本”,小家碧玉的“嫁时装”,出在一部纺车上的,比比皆是,如果这部纺车一旦成为废物,那就真要出现“一路哭”的场面了。

    因此,早就不断有人向胡雪岩陈情,要求他出面控制机器缫丝厂,就因为他的力量太大,手头经常握有价值三百万两银子的一万包丝在手里,可以垄断市场,所以怡和洋行竟搬动了“二品大员”的赫德来谈条件。

    条件是很好。所谓“市价以外,另送佣金。”便是两笔收入,因为“市价”中照例每包有二两五钱的佣金,由介绍洋行买丝的中间人与红纵栈对分,如果“另送佣金”,每包至少亦有一两,坐享厚利,在他人求之不得,而胡雪岩却只好放弃。

    麻烦的是,赫德的情面不能不顾,至少要想个虽拒绝而不伤赫德面子,让他能向怡和洋行交代的说法。转了转念头,决定采限拖延的手段。

    “鹭翁,”他从从容容地答道:“中国人有句话,叫做‘在商言商’,怡和这样好的条件,在我求之不得。不过,鹭翁总也晓得广东的情形,缫丝的机器都打坏了,如果我同怡和订了合同,起了风潮,不是我一个人的损失,地方上亦要受害。鹭翁,请你想一想,外到我们浙江巡抚,内到军机处,总理衙门,岂不都要怪我?‘都老爷’的厉害,鹭翁在京多年,总也晓得,他们会饶得了我?”看看是水都泼不进去了,不道胡雪岩突然一转,“不过”,他的语声很重,“鹭翁,你不是替怡和做说客,你是为了我们中国富强,这件事情,一定要弄它成功,等我同各方面筹划出一个妥当办法出来,只要不起风潮,不弄坏市面原来靠养蚕缫丝的人家,有条生路,我一走遵鹭翁的吩咐,只跟怡和一家订约。至于额外的佣金,是鹭翁的面子,决不敢领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说得很漂亮,但赫德是有名的老奸巨猾,对中国的人情世故,摸得透熟,心想不起风潮,不坏市面,还要养蚕人家有生路,要避免这三点的“妥当办法”,花十年的工夫也未见得能筹划得出来。然则什么“只跟怡和一家订约”,额外佣金“不敢领”,无非是有名无实的“口惠”而已。

    话虽如此,他仍能体谅胡雪岩的苦心,明明是办不到,或者说他不肯抹煞良心,不顾利害去做的事,有他刚才前半段的话,也就够了,而还有后半段“不过”以下的补充,是一种很尊重客人的表现,其意还是可感的。

    因此,他深深点头,“雪翁真是明理的人,比京中那几位大老,高明得太多了。”他说:“我总算也是不虚此行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,哪里!”胡雪岩答说:“都象鹭翁这么样体谅,什么都好谈。”

    侍者上菜,暂时隔断了谈话。这道菜是古应春发明的,名为“炸虾饼”,

    外表看来象炸板鱼,上口才知味道大不相同,是用虾仁捣烂,和上鸡胸肉切碎的鸡绒,用豆腐衣包成长方块,沾了面包粉油炸,做法仿佛杭州菜中的“炸响铃”,只是材料讲究得太多了。

    赫德的牙齿不太好,所以特别赞赏这道菜。这就有了个闲谈的话题,赫德很坦率地说,他舍不得离开中国,口腹之欲是很大的一个原因。

    “董大人常常请我吃饭。”他不胜神往地说:“他家的厨子,在我看全世界第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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