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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腾小说吧 -> 历史军事 -> 胡雪岩全传

第285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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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听得这一句话,朱福年只觉得酸味直味脑顶,顿时改了主意,回到帐房里,自己在咕哝:“他娘的,随他去。更多小说 ltxsba.com看他这票货色能摆到啥辰光?”

    这话是什对胡雪岩而说的,原来是“忠心耿耿”对东家,此时决定牺牲东家的利益,变相打击胡雪岩,真的雇了船,连夜装货,预备直驶杭州。

    但是,吉伯特却沉不住气了,一面是陈顺生来催,一面是对方的丝真有改为内销的迹象,不由得便软化了,急于想找个人来转圜。

    * * *这些情形胡雪岩不知道,他只听庞二说过,朱福年自告奋勇,愿跟吉伯特去重开谈判。又说已告诉朱福年,一切都听自己作主。既如此,则朱福年不论谈判得如何,都该跟自己来接头。何以不见他的踪影,反倒真的雇船装货?显见得其中起了变化。

    “如果朱福年肯去说,倒是最适当的人选。”古应春也说,“不过现在对他弄僵了,我们不便在他面前示弱,只有再请庞二去问他。”

    胡雪岩沉吟未答,古应春看的是一面,他要看两面,一面容易找出办法,要兼顾两面,就煞费周章了。

    “庞二以东家的身分,问他一声,这件事办得怎么了,有何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自无不可,不过那是不得已的办法,套句你们文绉绉的话,是下策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样才是上策呢?”

    胡雪岩有些答非所问地:“象猪八戒这种样子,我们杭州话,叫做‘不入调’。现在好比唱出戏,我跟庞二唱的是‘乙字调’,他唱的是”扒字调‘,根本搭配不拢。我们调门高的,唱到半路拉不低,就算拉低了来迁就他,这出戏也好听不到哪里去了。“

    古应春把他这个比方,体味了一会,恍然大悟,“我懂了!”他说,“上策是叫朱福年将调门提高,让它入调!”

    “一点都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想倒想得不错。”古应春看一看胡雪岩的脸色,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好老实问道:“计将安出?”

    “喏!就靠这个。”

    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一扬,古应春认出是同兴抄来的那张“福记”收付清单。

    “你倒看看,这里面有啥毛病?”

    古应春仔细看了一遍,实在找不出毛病,“我看不出。”他摇摇头,“钱庄生意,我是外行。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行家,照普通清理,就可以看得出来的。他一个做伙计的人,就算在恒记是头脑,进出数目,充其量万把银子,至矣尽矣。所以,”胡雪岩指着单子说:“这几笔大数目,都有毛病,尤其是这一笔,收五万、付五万,收的哪一个的,付的哪一个的?如果说是恒记的生意,头寸一时兜不转,他有款子,先代垫五万,这倒也说得过去。现在明明是转一个手,我可以断定收的五万是从恒记来的。如果恒记要付偿款,直接支付好了,为啥在要福记的户头里打个转?”

    他这样一说,古应春也觉得大有疑问,“那么,”他问,“小爷叔,你就当面拆穿他,让他不能不买你的帐?”

    要当面拆穿,我早就动手了,为的是要顾他的面子。我自有道理,明天上午你在这里等我消息。“

    * * *第二天上午,胡雪岩到恒记说要看看帐,朱福年自然无话可说,硬着头皮,亲自开锁,从柜子里捧出一大叠总帐来。

    “总帐不必看,我看看流水。你的帐不会错的,我随便挑几天看看好了。”

    接着,胡雪岩便说,“请你拿咸丰三年七月、十月、十一月的流水帐给我。”

    听这样交代,朱福年大放其心,以为他真的不过随便抽查,便依言将这三个月的流水帐找了出来,捧到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胡雪岩翻到七月初八那一天细看,果然,有一笔五万两银子的现款,送于同兴。

    “福年兄。”他说,“请你拿‘恒记’户头的存折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朱福年的一颗心,陡地提了起来:“是不是现在在用的那一个?”

    这句话便是个老大的漏洞。按常理而论,应该就是目前在用的那一个,何消问得?问到这话,便表示他是“哑子吃馄饨,肚里有数”,胡雪岩的不是这一个。

    这见得朱福年不是什么老奸巨滑,只因为庞二到底是大少爷,只要对了他的脾气,什么都好说话。意会到此,胡雪岩越发打定了将朱福年收为己用的主意,因而在表面上越对他尊重,和颜悦色地说:“不晓得找起来方便不方便?我想拿这两年的存折,大略看一遍。”

    越是这样,越使朱福年有莫测高深之感,喏喏连声地说:“方便,方便。”

    一把存折送了过来,胡雪岩慢条斯理地随意浏览,一面说着闲话,根不不象查帐的样子。朱福年却没有他那份闲豫情致,惴惴然坐在帐桌对面,表面是准备接受询问,其实一双眼只瞪在存折上。

    “朱先生!”小徒弟走来通报,“船老大有事来接头。”

    这“船老大”就是承揽装丝运杭州的船家。朱福年不能不去接头。趁这空档,胡雪岩在存折上翻到咸丰三年七月初八那一天。那里有同兴收银五万两的记载。

    胆子倒真大!胡雪岩心里在想,莫非硬吞五万银子?这盘帐倒要细看了。

    他是这一行的好手,如今虽因不大管帐打算盘,但要算起帐来,还是眼明手快,帐薄与存折一对,再看一看总帐,便弄清楚了,朱福年硬吞五万银子还不敢,只是挪用了公款,以后在半个月中,分四次归还了。

    然而这已是做伙计的大忌。胡雪岩认为不必细看,将翻开的帐簿、存折都收好,静等朱福年来答话。

    “船老大来问,货都装齐了,问啥时候开船?”朱福年说,“我告诉他,跟胡先生的货色搭帮走,比较有照应。不晓得胡先生的丝船,啥时候开?”

    很显然地,就这样一查帐,还未有何结果,就已让他感到威胁,不能不来周旋示好。胡雪岩便将计就计地说:“我们那票货色,是我的朋友古应春在料理。如果福年兄有空,中午我们一起吃饭,当面谈一谈这件事。你看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!”朱福年急忙答应,“我做个小东,请胡先生吃徽馆。”

    “哪个做东都一样。请你拿帐薄、存折收一收,我们就走吧。”

    看样子太平无事了,朱福年顿觉步履轻快,浑身是劲,收拾一切,陪着胡雪岩出了恒记的大门。

    “就是后马路,有家徽馆,叫做福源楼,做几样我们家乡菜,着实道地。

    请胡先生尝尝看。“

    “原来你是徽州人,口音倒听不出。”

    “我原籍徽州。”朱福年说,“在外多年,口音变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徽州,对典当自然熟悉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熟悉?我也劝过二少爷开典当。他说,穷人的钱不忍心赚。怎么也不肯。”

    “开典当是为了方便穷人,穷人出点利息,也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这样说,二少爷听不进去,也是枉然。”

    就这样一路谈着典当,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福源楼。坐定下来,胡雪岩先写张条子,交柜上派人送到裕记丝栈去请古应春,然后点了菜,趁这等客等菜的工夫,他跟朱福年谈到了帐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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